财新传媒 财新传媒

阅读:0
听报道

大学自治就是大学有权力来管理学术问题,司法和行政都不应干涉。   我从政府官员转变为学者,深有感触的是我们的大学太官僚化了,我原来从没认为大学校长、下面的那些处室是什么官,但是一到大学里,发现他们确确实实是官,而且相当多的人拼命争这种官。教育主管部门把学校完全纳入行政体系,大学成了教育部的一个下属部门。

教育体制改革,没有把大学自治作为改革的重要目标,是非常悲哀的事情。大学没有自治,教育就不可能实现他的根本目标。我是宪法学者,从宪政的角度看,如果没有大学自治,就不可能有国家的自由、民主和法治。

大学为什么要自治?我要强调几点理由:

第一,思想的自由和有不同意见的争论,是追求真理的唯一的途径。没有大学自治和学术自由,只有领导的意见正确,追求不了真理。

第二, 没有大学自治, 怎么会有创新国家,怎么会有创新型社会。没有独立精神的人,奴化的人要做新型的学术和科研,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
所以,我觉得在教育改革中,大学自治应该作为头等重要的事情,这是宪法的基本权利。宪法35条讲言论自由,这是大学自治的一个基础。宪法的第47条还规定,公民有进行科学研究,文学艺术创作和其他文化活动的自由,这一条很少受到重视和强调,这就是大学自治的宪法基础。

就像中国必须走向法治、民主一样,教育体制改革的目标,必须是大学自治和学术独立,没有这一点,中国的教育不要谈什么改革。不少人支持大学自治的观点,但会说不现实。我觉得我们一定要把这个目标确定下来,我们要有这种共同的声音,共同的目标,这样才会有可能。

大学自治目前应该怎么做?

第一, 解决大学的外部干涉问题。教育法里规定“党委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”,我呼吁修改教育法,就是实行校长负责制,党的领导是政策指导。

第二,大学行政化和官僚化问题必须解决。这需要解决大学校长由教育部任命的问题,校长的产生应由学校和教授委员会决定。现在不仅是校长,重要大学里面副校长基本上都是教育部来定,结果部里的局长、处长都派到各个学校里当校长、副校长,学校成了教育部提拔官员的地方,这很可怕。

第三,大学自治还意味着大学能够独立地处理内部事务,自主管理而不受外界干涉。一是要解决校长负责制问题;二是要建立校董事会制度和教授委员会制度。像教授聘任这样事,让学校教授委员会来聘任自己的教授、校长,不应该受到干预;三是学生应该建立自己的学生自治会,参与学校的管理,现在的学校事务中,听不到学生的声音,这一点要得到改变。

第四,学术自由,学术自治。主要解决学术问题不受行政、司法的干扰。现在我们评职称、授学位、还有学校管理制度如考试作弊的争议处理,是跑到法院去诉讼,让法院来判断是不是应该给学生授学位,是不是评老师做教授,这是很荒唐的事情。■

马相武:政府要把自己作为教改的对象

两个政府内外“夹击”,教育置身其中,其实被架空了。  

教育改革是很复杂,我们要抓住它的命脉,即政府在教育面前是一个什么定位?到底谁是教育的主体?这是纲要首先必须弄清楚的问题。

中国的教育,从根本上讲,是一个大政府的、大规模的、快速膨胀的教育。这是中国特色的教育,是教育的中国国情。

和教育紧密联系的,其实是两个政府,一个大政府,一个小政府。大政府就是教育部、教育厅局和其他政府的教育机构,小政府就是大学的领导机关、行政机关。一个是外政府,一个是内政府,两个政府内外“ 夹击” ,教育置身其中,其实被架空了。现在这种情况已经非常严重,从宏观上讲,大学分成副部级大学或者局级大学。副部级大学几十个,局级大学是上千个。从微观上看,一所大学里面有校长、副校长、书记、副书记,还有常务副校长、常务副书记。一所副部级的大学,校长、书记是副部级,常务是正局级,副校长、副书记是副局级,副局级以上官员差不多有几十个,仅指在任的,还不说离退休的。处级干部光是在任的从上百个到几百个不等。教育部也曾经下文,规定什么大学可以有十几个最多不能超过20个处级机构,到了学校就突破了。在突破的同时,还增加了很多副处级机构。

我们不能说教育改革完全没有功绩,应该说它是不均衡的。它完成了一个目标,就是达到了规模化世界第一。但是欠缺很大的是教育软实力、科技软实力、文化软实力、学术软实力。大学光有高楼大厦和政府机构,但是缺少世界级大师,缺少学术和科技的创新能力,缺少和世界一流学术和大师接轨、交流的能力,更别说超越了。

大学教育搞到这种地步,问题的根源集中在体制上。所以,教育改革需要重新出发,从根本上正确定位和积极治理。

从管理体制和社会机制的角度来看,教育改革和发展的方向,大体上分为三个阶段,第一个阶段应该是改革大政府教育,第二个阶段是进入小政府教育,第三个阶段是进入无政府教育。无政府教育在国际上并不罕见,在中国历史上也是常态。比如诸子百家时代、“五四”时代,就基本上是无政府教育时代,但是,它们恰恰是思想解放的时代,是文化学术高度创新和繁荣的时代,是“跨国”文化或中外文化大交流、大融合的时代,是百年大师甚至千年大师辈出的时代,历史文化影响极其深远。

政府要把自己作为教育改革的对象,要转换(大小)政府的角色和功能,政府变小甚至退出了,教育改革才能够成功。我曾概括大学教育内部弊端问题两句话,一句话是“官本位”,第二句是“近亲繁殖”。这是高等教育的两个根本弊端,其后果一是阻碍发展,二是退化畸形。

在我看来, 关于教育中长期改革是否成功的指标性标志, 主要就是两个, 第一个就是大、小政府与教育的关系, 也就是教育的根本体制和政府的角色转换问题, 第二个就是高考制度。看教育改革成功不成功, 就看这两个最关键的指标。 ■(2009年04月29日中国改革杂志 )

话题:



0

推荐

蔡定剑

蔡定剑

35篇文章 14年前更新

  蔡定剑 法学博士,原中国政法大学教授,博士研究生导师,宪政研究所所长;兼北京大学人民代表大会与议会研究中心执行主任,洪范法律经济研究所学术委员等。中国经济改革研究会特邀研究员。2002年获“十大杰出中青年法学家”称号。

文章
  • 文章归档
2009年 35篇